第57章 使勁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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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使勁養
眾人屏息凝神, 目光怔怔地投註到那個絳紅色的梨花木棺材上。
周圍無人吭聲，唯有海面撲騰的海浪與風聲入耳。
阮糖站在那口梨花木棺材前，伸手抹開棺材裏覆蓋的那大片的桃花花瓣。
周淮煦和原朗他們也齊齊將花瓣抹到棺材一角, 將這片粉色花海倏地掀翻。
那一刻, “海底”的景象映入眾人的眼簾。
偌大的棺木板上, 躺著數十個草編的小人。
這些小人用細細的紅繩系緊各個部位, 編織成人樣, 周身的稻草都被海水浸泡濕透，重重疊疊地躺在棺材裏。
看得人密集恐懼癥都要犯了，雞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這些是稻草人？”
“怎麽會有這麽多稻草人放在一口棺材裏啊？”
眾人神色各異，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人面露惑色, 有人覺得瘆得慌，別開視線沒再看，還有人好奇地討論起來。
人群中, 有一名警員面露驚恐, 突然叫出聲。
“是、是水鬼！”
濱城民間流傳著一個水鬼傳說。
傳聞冤魂死後會在人間徘徊, 不願投胎轉世。
生者用稻草編成小人將冤魂附身其中, 就能變成水鬼向行兇者報仇索命。
“有人把這些草編的小人放進棺材裏，這是要替冤魂索命啊。”
“那這些小人變成水鬼, 是要向誰索命？”
大夥議論紛紛, 驚詫與疑惑聲四起, 隨風散開, 將周遭的氛圍暈染得更加詭異飄渺。
寧萌嚇得躲在原朗的身後，抱住他的胳膊, 怯怯地問：“親愛的, 這世上不會真的有水鬼吧？”
“不好說。”原朗低聲安撫寧萌，拍了拍她的手背。
雖然他表現得很體貼, 但擁有鋼鐵直男心的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既然有人這麽幹，說不準這世上真的有水鬼。”
原朗家信奉佛教，從小耳濡目染，最是相信這些玄學之說。
大家開始陷入熱議，對水鬼傳說的真實性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儼然快變成了辯論賽場。
一時間，話題全都跑偏了。
阮糖不禁揚聲叫停：“這世上哪有什麽鬼神，許多事不過是人在作怪罷了。”
“阮隊，你的意思是這事是桃花聖手幹的？”有人大著膽子問。
這口梨花木棺材裏鋪滿了大片的桃花花瓣，讓人很容易就聯想到那位每次殺人時，都會在屍體上留下三片花瓣的桃花聖手。
但這一次，與以往所有的案件都不同。
桃花聖手為什麽要留下這麽多花瓣，還借助水鬼傳說在棺材裏放滿草編的小人？
他想替誰報仇，又想將冤魂變成水鬼去向誰索命？
原朗想得頭都大了，感覺腦袋好癢，恨不得趕緊長腦子。
而寧萌靈光一閃，揚聲道：“會不會有人假借桃花聖手的名義，又在故弄玄虛？”
畢竟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案件。
犯人模仿桃花聖手的殺人手法，留下桃花花瓣，為自己開脫罪名。
阮糖沒料到案情會變得這麽覆雜。
除了找到那幾具失蹤的男性屍體和秦芷卿的屍身外，竟還牽涉出一直以來神秘難抓的桃花聖手。
她單手捂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小腹，陣陣墜痛感令她無法專註思考。
周淮煦站在阮糖的身邊，靜靜地觀察她的神情，將一切看在眼裏。
半晌，他命人迅速把海裏打撈上來的屍體裝進裹屍袋，連同那具棺材也一塊兒帶回去調查。
深藍色的天空中，一輪明月已經高懸。
彼時夜色沈沈，他們已經工作了快一整天。
鑒於深夜下海不便，大夥的體力也漸漸透支。
眾人商議後決定先返程，等明天再繼續進行打撈工作。
白色輪船在浩瀚的大海上航行，卷起層層浪花。
直到所有輪船都抵港靠岸，阮糖忍著腹部的劇痛感，有條不紊地安排手頭的工作，命人將屍體都帶去警局的法醫鑒定室。
她原想等屍檢報告出來，周淮煦卻將她拉上了自己的那輛邁巴赫。
“結果還沒出來呢。”
阮糖被他摁進車廂裏，黛眉輕蹙，唇瓣微微泛白，已然褪去些許血色。
“你再這麽待下去，不用等屍檢結果就先倒下了。”
周淮煦的漆瞳裏有情緒在翻湧。
他徑自坐上駕駛座，快速掛擋，猛踩油門，將車子開上馬路大道。
“我讓原朗在那兒盯著，有結果他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他的嗓音清冷，帶著不容置喙的霸道。
“你現在最要緊的不是看屍檢結果，而是好好休息。”
他的下頜線緊繃，很明顯已經忍了許久。
說出的話硬邦邦的，但嗓音裏難掩對她的關切情緒。
阮糖知道他是關心自己，眉眼彎了彎，替某人順毛：“我知道了。”
她倚靠在車座後背，原想閉眼休憩下，但身體的不適感令她坐立難安。
周淮煦側眸看向她，神色沈斂，薄唇抿成直線。
他攥緊方向盤，徑自踩下油門，車速越來越快。
片刻後，阮糖望向車窗外變幻的風景，心裏生出點猶疑。
“這不是去我家的路啊。”
“你這個樣子，我不放心。”周淮煦捏緊手中的方向盤，薄唇溢出低沈的音色。
阮糖一直以來都將工作擺在首位，從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餓了不按時吃飯，來了月事跟著下水。
如果他不把她拉回去，她估計能在警局挨到天明。
車窗外街燈的昏黃光線灑在他的眉眼間，半明半昧。
側臉輪廓暈得朦朧，但隱約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著一股冷冽清寒的氣息，凜凜徹骨。
阮糖很少見到周淮煦這麽嚴肅緊張。
她胡亂地想著，腹部的絞痛感卻令她無暇顧及其他。
她咬緊唇瓣，如果人類能和大姨媽決一死戰，她必定第一個斬殺它，實在太疼了！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她和周淮煦抵達他家的高級公寓。
阮糖跟隨他進了屋內，玄關旁的鞋櫃裏放著一雙嶄新的女士拖鞋。
周淮煦將那雙拖鞋放到阮糖的腳邊，嗓音低冷：“換上吧。”
阮糖脫下自己的短靴，穿上拖鞋的那一刻，她才想著要掙紮一下。
“周淮煦，你三更半夜帶我回家，是不是別有所圖？”
她壓著唇角的弧度，看向他，“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輕浮隨便的女生。”
她的眼睫微斂，唇色極淡。
即便身體不適還有心思跟他開玩笑。
她卷翹濃密的眼睫毛眨了眨，一雙桃花眼清淩淩的，明顯淬著濃烈的情愫。
周淮煦的喉嚨裏發出極低的笑音：“看不出來啊。”
阮糖楞怔，他這是在質疑她的人品秉性？
阮糖作勢想打他，奈何小腹隱隱作痛，只能咬著下唇瞪向他。
周淮煦斂眉，彎起的唇線拉直了些：“我的意思是，你對待自己的身體有些隨便了。”
他的語氣裏透出一絲無奈，伸手將阮糖拉到客廳的淺灰色絲絨沙發前。
寬厚的手掌搭上她的肩膀，將她摁到柔軟的沙發上。
阮糖的身體陷進沙發裏，掀起眼簾看他。
“你當我是你家的布娃娃嗎？”
她怎麽感覺有一種被他隨意擺弄的既視感。
周淮煦挑起眉梢，道：“我勸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不然你就會知道真正被擺弄是什麽下場。”
“那你擺弄一個試試？”
阮糖無懼他的“威脅”，反倒仰起素凈的小臉。
她的臉頰褪了點血色比以往更顯透白，眉眼間的那股冷艷颯爽猶在。
周淮煦知道跟她唇槍舌戰未必能占上風。
而近距離的貼唇肉搏他倒是很有勝算，但這會兒不適合嘗試。
他無奈地拿起沙發上的抱枕，遞進她的懷裏，不再和她鬥嘴：“你等我一下。”
他轉身走向廚房，迎著朦朧昏黃的光線，在裏頭捯飭著什麽。
阮糖抱著淺灰色的抱枕蓋在自己的小腹，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往後靠著沙發背。
漸漸的，她腦子裏的瞌睡蟲開始攻擊她，陣陣倦意襲來。
然而，小腹傳來的疼痛感卻一陣一陣的，令她無法安眠，只能被迫保持清醒。
片刻後，阮糖感覺到有人走近。
她懨懨地擡起眼，只見周淮煦端著一碗剛煮好的紅糖姜茶，坐到她的身邊。
“喝了它，身體會舒服一點。”
阮糖費勁地擡手，還未伸手去接，唇畔就嘗到了溫熱甘甜的味道。
周淮煦端著那小巧的白釉瓷碗，手執湯勺，輕輕地攪動盛了一勺姜湯。
他纖密的羽睫低垂，朝湯勺中的紅糖姜水輕輕地吹氣。
剛才他已經晾了一會兒，此時吹完氣後看向阮糖，眼波如水般溫柔：“還可以嗎？”
阮糖點點頭，迎著他的投餵，一口口地呡下那辛甜的紅糖姜水。
感覺有陣陣熱流湧入自己的五臟六腑，直抵腹部，充盈著溫熱的暖意。
阮糖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周淮煦餵完她一整碗紅糖姜水，將空碗擱到茶幾上。
他低聲道：“我去幫你鋪床單。”
周淮煦剛站起身，手臂就被一只纖細白皙的手拉住。
阮糖仰頭看向他：“你真想留我在這兒過夜？”
她的嗓音很輕，隱隱含著波瀾如水的情緒，繾綣湧動。
周淮煦看了眼墻上的時鐘：“這個時間你再跑回家，太折騰了。”
言下之意，她不如在這兒好好睡會兒覺。
阮糖握著他的手，大拇指不自覺地摩挲過他虎口，指尖揉撚了下，欲言又止。
周淮煦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曲起指骨點了下她的額頭。
“我沒那麽流氓，欺負一個……虛弱的病人。”
“我不是病人。”阮糖咬了咬腮邊的軟肉，下巴仰得高高的。
“你別小瞧我的體力，我在濱城公安局所有警員的考核裏次次都是第一。”
“所以呢？”周淮煦盡力理清她的邏輯，“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欺負？”
阮糖握著他的手一頓，感覺肌膚相貼的部位更加滾燙了幾分。
她默默地縮回手，像她現在這種特殊情況，不太適宜進行某些劇烈運動。
她沈思許久，半晌擡起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眸光灼灼，表情認真。
她問：“你想怎麽欺負？”
換句話說，他想欺負到什麽程度。
見她這麽有商有量，周淮煦的心像被什麽撓了下，心口直癢。
他攥緊五指，喉嚨裏滾出喑啞的話音：“我先去給你鋪床。”
語畢，他沒再和阮糖說什麽，轉身疾步走向自己的臥室。
周淮煦很無奈，他發現阮糖總有辦法讓他心神紊亂。
不知她是無心還是故意，說出的話輕飄飄的，但卻在無形之中增加了對他的考驗難度。
他沒料到自己的自制力會這麽差。
只因她的一句話，就會心神搖蕩，無法自控。
約莫過了十分鐘，周淮煦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棉質的男士拖鞋踩在客廳的大理石瓷磚地面，清晰可聞，襯得室內非常安靜。
阮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客廳的絲絨沙發上，緘默發呆。
周淮煦以為她的身子還是不舒服，走到她身邊道：“我再去給你準備個熱水袋。”
“不用。”阮糖朝他微微彎起嘴角，“我好多了。”
周淮煦坐到她的身邊，見她的眉眼間愁雲慘淡，憂色依舊。
他問：“你剛剛在想什麽？”
阮糖的腦袋垂下來，聲音有點悶悶的。
“我在想那具棺材。”她話音一頓，“你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鬼神能助人報仇索命嗎？”
“我不信。”周淮煦的眉眼深深。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鬼神能掌控一切，那就不會有那麽多冤案慘案，也不會有那麽多求而不得的遺憾了。”
是啊，阮糖默默地想。
如果人含冤而死，能找鬼神替自己報仇雪恨，那這世上許多陳年積案可能就不存在了，許多不幸的家庭就不用苦苦煎熬這麽多年。
她想到了她的哥哥，想到了當初她的父母為了哥哥的命案，勞碌奔波幾近衰竭的模樣。
阮糖的五指捏緊，攥成拳。
她的眼睫毛微顫，眼瞼處落下了淡青色的陰影。
她說：“我倒是希望這世上真的有鬼神，這樣行惡的人就能受到懲罰。”
“……”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高枕無憂，抓都抓不到他們。”
周淮煦溫熱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觸感分明，帶著暖意。
他的嗓音低緩，帶著治愈人心的力量：“我們會抓住他們的。”
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讓那些禍害作亂的人受到法律的懲罰，還這世界一個公道太平。
那一夜，阮糖和周淮煦又聊了好一會兒案情。
周淮煦心系她的身體，知道女生來例假時不能過度勞累，早早地就把阮糖帶到了臥室。
臥室裏的大床上早已鋪好了嶄新的被褥。
檀香的香薰氣息縈繞滿屋，絲絲縷縷地沁入人的鼻息，味道清透，有利於安神助眠。
阮糖的神情舒緩，睡到床榻上。
周淮煦走近她，將柔軟的蠶絲被蓋到她的身上，為她掖好被子。
冷白的手指不經意間輕觸她的臉頰肌膚，周淮煦的指節蜷了蜷，斂下眸底的深色。
他的嗓音低磁，宛如夜風一樣柔和空渺。
“你好好睡一覺。”
阮糖枕著柔軟的枕頭，朝他點點頭。
目睹他轉身欲走，她不禁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低聲問：“你把主臥給了我，那你睡在哪兒？”
周淮煦：“隔壁客房。”
阮糖的眼睫毛眨動了下：“哪有讓主人睡客房的道理。”
他這張大床柔軟寬敞，最是舒適。
他身為主人把最好的讓給她，鳩占鵲巢不可取。
阮糖的眼波流轉，半張小臉埋在蠶絲被裏，目光灼灼地註視他。
“要不，你陪我一起睡？”
她的嗓音輕緩，尾音微勾，落在空氣中掀起了一絲暧昧繾綣的味道。
這股味道與裊裊淡淡的香薰氣息交織，令人迷離沈醉。
周淮煦的身子微僵，修長有勁的手臂被她拉住，溫熱的體溫一寸寸地傳遞到他的肌膚上，熱意蔓延。
他的喉結滾了滾，只覺得口幹舌燥。
阮糖扭動了下身子，挪了挪，很快就空出半張床的位置。
她拉了拉周淮煦的手臂，對他說：“來吧。”
周淮煦被她拉著坐到床前：“你確定讓我跟你睡？”
他的眸色幽沈，積蓄著濃烈的情緒，從喉嚨裏擠出話音。
“阮糖，你就這麽信得過我？”
她現在來了例假，就這麽吃準他不會對她做什麽。
“信得過。”阮糖伸出指腹戳了下他的手臂，完全肆無忌憚。
她朝他笑笑，“快睡吧，不然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
周淮煦望著她艷若桃李的臉蛋，剛剛她還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如今的精氣神已經恢覆了些許。
她的皮膚瓷白，唇瓣嫣紅，不施粉黛的面容比以往添了幾分嬌媚柔美。
躺在他的床上，撩人而不自知。
周淮煦躬下身，湊近她的唇。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靠近，近得無法用肉眼去測量彼此的距離。
那一刻，男人身上的凜冽氣息籠罩住她。
——霸道、強勢、帶著濃烈的荷爾蒙味道。
阮糖的呼吸漏了一拍，雙眸睜圓，眼底映照著他的倒影，捕獲了她所有的視線。
太近了。
近得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還有他落在自己耳邊的灼熱呼吸，與低沈嗓音。
“現在，你還覺得可以一起睡嗎？”
他的唇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頸側，磨得人瘙癢難耐。
阮糖的小腹微微發脹，感覺自己又不太舒服了，這種感覺真難捱。
她忍不住反悔：“算了算了，你去客房睡吧。”
她怕他待在這兒，自己會睡不著。
“晚了。”周淮煦伸出長臂，徑自掀起被子，睡到她的身側。
他單手攬上她的腰肢，溫熱的鼻息噴在阮糖的耳側，一字一句地說：“主隨客便。”
既然她提出，他便欣然應允。
這是作為主人應盡的禮儀。
阮糖感受到他手的動作，臉難得紅了紅：“成語不是這麽用的。”
周淮煦失笑，骨節分明的手覆上她平滑的小腹，動作輕緩，語調呷昵：“還疼嗎？”
阮糖搖搖頭：“好多了。”
周淮煦深深地註視她：“以後別再逞強，累了疼了就好好休息，還有我在。”
阮糖眉眼一彎，擡眸和他對視。
她忽然覺得這世上有沒有鬼神已經不重要，她有周淮煦就足夠了。
他微微俯首，吻上她光潔的額頭。
喑啞的嗓音裏帶著滿滿眷戀：“睡吧。”
阮糖靠在他的懷裏，兩人蓋著同一張蠶絲被。
離得近，她能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羅勒味，清冽好聞，令她酸脹的肩膀卸下，整個人仿佛被綿軟的柳絮包圍，格外溫暖。
漸漸地，她沈沈睡去。
恬靜安謐，難得的做了一個好夢。
隔天一早。
阮糖裹著柔軟的被褥翻了個身。
她纖白如玉的手落在身側的床榻上，感覺空蕩蕩的。
阮糖睜開惺忪睡眼，發現身邊早已沒有了周淮煦的身影。
她迷茫地坐起身，柔順濃密的長發披散在肩上，望了望四周。
昨晚她沒來得及好好看，周淮煦獨居的臥室竟然這麽整潔幹凈。
簡約的黑白灰風格色調，淺色的布藝窗簾被分掛在兩側，明媚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映照著屋內的實木衣櫃與書桌。
書桌上擺放的全是刑偵類和犯罪心理學相關的書籍，分門別類，整理得井井有條。
阮糖翻身下了床，穿上那雙印著石榴圖案的女士拖鞋。
這是周淮煦早早就為她準備的。
石榴是她最喜歡的水果，別說這圖案還挺可愛。
她原先還沒註意，這麽想想，他早就生出了心思，想把她拐回家。
阮糖的纖足動了動，眉眼彎彎，餘光就瞥見床頭櫃上放著她的手機，還有發繩。
昨晚她把手機隨意地落在客廳，發繩也是胡亂一放。
這會兒竟都出現在她的面前，想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阮糖直起身子，伸手拿過手機，旁邊的發繩無意間被碰落到地上。
她蹲下身去撿，那根發繩攥在手心，動作卻忽然一僵。
阮糖的目光落到床底的某處，那裏正擺放著一個鐵盒。
長方形的鐵盒做工略顯粗糙，盒子上刻著一個簡單顯眼的福字。
紅色的福字刺進她的眼裏，令她的瞳孔凝縮。
阮糖記得，她的哥哥阮玨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鐵盒。
當初阮玨將這個鐵盒珍藏在自己的房間裏。
直到他離世後，生前的所有物件連同這個鐵盒都被阮淵和柳玉瑩收了起來，塵封在歲月中。
如今時隔多年，她竟在這兒看見一個一模一樣的鐵盒。
阮糖鬼使神差地將那個盒子抱了出來。
她深吸了口氣，強撐著精神，勉力將鐵盒的蓋子打開。
那一刻，她的眼底寫滿震驚，抱著鐵盒的手一顫，差點將整個盒子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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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屏息凝神, 目光怔怔地投註到那個絳紅色的梨花木棺材上。
周圍無人吭聲，唯有海面撲騰的海浪與風聲入耳。
阮糖站在那口梨花木棺材前，伸手抹開棺材裏覆蓋的那大片的桃花花瓣。
周淮煦和原朗他們也齊齊將花瓣抹到棺材一角, 將這片粉色花海倏地掀翻。
那一刻, “海底”的景象映入眾人的眼簾。
偌大的棺木板上, 躺著數十個草編的小人。
這些小人用細細的紅繩系緊各個部位, 編織成人樣, 周身的稻草都被海水浸泡濕透，重重疊疊地躺在棺材裏。
看得人密集恐懼癥都要犯了，雞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這些是稻草人？”
“怎麽會有這麽多稻草人放在一口棺材裏啊？”
眾人神色各異，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人面露惑色, 有人覺得瘆得慌，別開視線沒再看，還有人好奇地討論起來。
人群中, 有一名警員面露驚恐, 突然叫出聲。
“是、是水鬼！”
濱城民間流傳著一個水鬼傳說。
傳聞冤魂死後會在人間徘徊, 不願投胎轉世。
生者用稻草編成小人將冤魂附身其中, 就能變成水鬼向行兇者報仇索命。
“有人把這些草編的小人放進棺材裏，這是要替冤魂索命啊。”
“那這些小人變成水鬼, 是要向誰索命？”
大夥議論紛紛, 驚詫與疑惑聲四起, 隨風散開, 將周遭的氛圍暈染得更加詭異飄渺。
寧萌嚇得躲在原朗的身後，抱住他的胳膊, 怯怯地問：“親愛的, 這世上不會真的有水鬼吧？”
“不好說。”原朗低聲安撫寧萌，拍了拍她的手背。
雖然他表現得很體貼, 但擁有鋼鐵直男心的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既然有人這麽幹，說不準這世上真的有水鬼。”
原朗家信奉佛教，從小耳濡目染，最是相信這些玄學之說。
大家開始陷入熱議，對水鬼傳說的真實性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儼然快變成了辯論賽場。
一時間，話題全都跑偏了。
阮糖不禁揚聲叫停：“這世上哪有什麽鬼神，許多事不過是人在作怪罷了。”
“阮隊，你的意思是這事是桃花聖手幹的？”有人大著膽子問。
這口梨花木棺材裏鋪滿了大片的桃花花瓣，讓人很容易就聯想到那位每次殺人時，都會在屍體上留下三片花瓣的桃花聖手。
但這一次，與以往所有的案件都不同。
桃花聖手為什麽要留下這麽多花瓣，還借助水鬼傳說在棺材裏放滿草編的小人？
他想替誰報仇，又想將冤魂變成水鬼去向誰索命？
原朗想得頭都大了，感覺腦袋好癢，恨不得趕緊長腦子。
而寧萌靈光一閃，揚聲道：“會不會有人假借桃花聖手的名義，又在故弄玄虛？”
畢竟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案件。
犯人模仿桃花聖手的殺人手法，留下桃花花瓣，為自己開脫罪名。
阮糖沒料到案情會變得這麽覆雜。
除了找到那幾具失蹤的男性屍體和秦芷卿的屍身外，竟還牽涉出一直以來神秘難抓的桃花聖手。
她單手捂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小腹，陣陣墜痛感令她無法專註思考。
周淮煦站在阮糖的身邊，靜靜地觀察她的神情，將一切看在眼裏。
半晌，他命人迅速把海裏打撈上來的屍體裝進裹屍袋，連同那具棺材也一塊兒帶回去調查。
深藍色的天空中，一輪明月已經高懸。
彼時夜色沈沈，他們已經工作了快一整天。
鑒於深夜下海不便，大夥的體力也漸漸透支。
眾人商議後決定先返程，等明天再繼續進行打撈工作。
白色輪船在浩瀚的大海上航行，卷起層層浪花。
直到所有輪船都抵港靠岸，阮糖忍著腹部的劇痛感，有條不紊地安排手頭的工作，命人將屍體都帶去警局的法醫鑒定室。
她原想等屍檢報告出來，周淮煦卻將她拉上了自己的那輛邁巴赫。
“結果還沒出來呢。”
阮糖被他摁進車廂裏，黛眉輕蹙，唇瓣微微泛白，已然褪去些許血色。
“你再這麽待下去，不用等屍檢結果就先倒下了。”
周淮煦的漆瞳裏有情緒在翻湧。
他徑自坐上駕駛座，快速掛擋，猛踩油門，將車子開上馬路大道。
“我讓原朗在那兒盯著，有結果他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他的嗓音清冷，帶著不容置喙的霸道。
“你現在最要緊的不是看屍檢結果，而是好好休息。”
他的下頜線緊繃，很明顯已經忍了許久。
說出的話硬邦邦的，但嗓音裏難掩對她的關切情緒。
阮糖知道他是關心自己，眉眼彎了彎，替某人順毛：“我知道了。”
她倚靠在車座後背，原想閉眼休憩下，但身體的不適感令她坐立難安。
周淮煦側眸看向她，神色沈斂，薄唇抿成直線。
他攥緊方向盤，徑自踩下油門，車速越來越快。
片刻後，阮糖望向車窗外變幻的風景，心裏生出點猶疑。
“這不是去我家的路啊。”
“你這個樣子，我不放心。”周淮煦捏緊手中的方向盤，薄唇溢出低沈的音色。
阮糖一直以來都將工作擺在首位，從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餓了不按時吃飯，來了月事跟著下水。
如果他不把她拉回去，她估計能在警局挨到天明。
車窗外街燈的昏黃光線灑在他的眉眼間，半明半昧。
側臉輪廓暈得朦朧，但隱約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著一股冷冽清寒的氣息，凜凜徹骨。
阮糖很少見到周淮煦這麽嚴肅緊張。
她胡亂地想著，腹部的絞痛感卻令她無暇顧及其他。
她咬緊唇瓣，如果人類能和大姨媽決一死戰，她必定第一個斬殺它，實在太疼了！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她和周淮煦抵達他家的高級公寓。
阮糖跟隨他進了屋內，玄關旁的鞋櫃裏放著一雙嶄新的女士拖鞋。
周淮煦將那雙拖鞋放到阮糖的腳邊，嗓音低冷：“換上吧。”
阮糖脫下自己的短靴，穿上拖鞋的那一刻，她才想著要掙紮一下。
“周淮煦，你三更半夜帶我回家，是不是別有所圖？”
她壓著唇角的弧度，看向他，“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輕浮隨便的女生。”
她的眼睫微斂，唇色極淡。
即便身體不適還有心思跟他開玩笑。
她卷翹濃密的眼睫毛眨了眨，一雙桃花眼清淩淩的，明顯淬著濃烈的情愫。
周淮煦的喉嚨裏發出極低的笑音：“看不出來啊。”
阮糖楞怔，他這是在質疑她的人品秉性？
阮糖作勢想打他，奈何小腹隱隱作痛，只能咬著下唇瞪向他。
周淮煦斂眉，彎起的唇線拉直了些：“我的意思是，你對待自己的身體有些隨便了。”
他的語氣裏透出一絲無奈，伸手將阮糖拉到客廳的淺灰色絲絨沙發前。
寬厚的手掌搭上她的肩膀，將她摁到柔軟的沙發上。
阮糖的身體陷進沙發裏，掀起眼簾看他。
“你當我是你家的布娃娃嗎？”
她怎麽感覺有一種被他隨意擺弄的既視感。
周淮煦挑起眉梢，道：“我勸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不然你就會知道真正被擺弄是什麽下場。”
“那你擺弄一個試試？”
阮糖無懼他的“威脅”，反倒仰起素凈的小臉。
她的臉頰褪了點血色比以往更顯透白，眉眼間的那股冷艷颯爽猶在。
周淮煦知道跟她唇槍舌戰未必能占上風。
而近距離的貼唇肉搏他倒是很有勝算，但這會兒不適合嘗試。
他無奈地拿起沙發上的抱枕，遞進她的懷裏，不再和她鬥嘴：“你等我一下。”
他轉身走向廚房，迎著朦朧昏黃的光線，在裏頭捯飭著什麽。
阮糖抱著淺灰色的抱枕蓋在自己的小腹，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往後靠著沙發背。
漸漸的，她腦子裏的瞌睡蟲開始攻擊她，陣陣倦意襲來。
然而，小腹傳來的疼痛感卻一陣一陣的，令她無法安眠，只能被迫保持清醒。
片刻後，阮糖感覺到有人走近。
她懨懨地擡起眼，只見周淮煦端著一碗剛煮好的紅糖姜茶，坐到她的身邊。
“喝了它，身體會舒服一點。”
阮糖費勁地擡手，還未伸手去接，唇畔就嘗到了溫熱甘甜的味道。
周淮煦端著那小巧的白釉瓷碗，手執湯勺，輕輕地攪動盛了一勺姜湯。
他纖密的羽睫低垂，朝湯勺中的紅糖姜水輕輕地吹氣。
剛才他已經晾了一會兒，此時吹完氣後看向阮糖，眼波如水般溫柔：“還可以嗎？”
阮糖點點頭，迎著他的投餵，一口口地呡下那辛甜的紅糖姜水。
感覺有陣陣熱流湧入自己的五臟六腑，直抵腹部，充盈著溫熱的暖意。
阮糖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周淮煦餵完她一整碗紅糖姜水，將空碗擱到茶幾上。
他低聲道：“我去幫你鋪床單。”
周淮煦剛站起身，手臂就被一只纖細白皙的手拉住。
阮糖仰頭看向他：“你真想留我在這兒過夜？”
她的嗓音很輕，隱隱含著波瀾如水的情緒，繾綣湧動。
周淮煦看了眼墻上的時鐘：“這個時間你再跑回家，太折騰了。”
言下之意，她不如在這兒好好睡會兒覺。
阮糖握著他的手，大拇指不自覺地摩挲過他虎口，指尖揉撚了下，欲言又止。
周淮煦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曲起指骨點了下她的額頭。
“我沒那麽流氓，欺負一個……虛弱的病人。”
“我不是病人。”阮糖咬了咬腮邊的軟肉，下巴仰得高高的。
“你別小瞧我的體力，我在濱城公安局所有警員的考核裏次次都是第一。”
“所以呢？”周淮煦盡力理清她的邏輯，“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欺負？”
阮糖握著他的手一頓，感覺肌膚相貼的部位更加滾燙了幾分。
她默默地縮回手，像她現在這種特殊情況，不太適宜進行某些劇烈運動。
她沈思許久，半晌擡起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眸光灼灼，表情認真。
她問：“你想怎麽欺負？”
換句話說，他想欺負到什麽程度。
見她這麽有商有量，周淮煦的心像被什麽撓了下，心口直癢。
他攥緊五指，喉嚨裏滾出喑啞的話音：“我先去給你鋪床。”
語畢，他沒再和阮糖說什麽，轉身疾步走向自己的臥室。
周淮煦很無奈，他發現阮糖總有辦法讓他心神紊亂。
不知她是無心還是故意，說出的話輕飄飄的，但卻在無形之中增加了對他的考驗難度。
他沒料到自己的自制力會這麽差。
只因她的一句話，就會心神搖蕩，無法自控。
約莫過了十分鐘，周淮煦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棉質的男士拖鞋踩在客廳的大理石瓷磚地面，清晰可聞，襯得室內非常安靜。
阮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客廳的絲絨沙發上，緘默發呆。
周淮煦以為她的身子還是不舒服，走到她身邊道：“我再去給你準備個熱水袋。”
“不用。”阮糖朝他微微彎起嘴角，“我好多了。”
周淮煦坐到她的身邊，見她的眉眼間愁雲慘淡，憂色依舊。
他問：“你剛剛在想什麽？”
阮糖的腦袋垂下來，聲音有點悶悶的。
“我在想那具棺材。”她話音一頓，“你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鬼神能助人報仇索命嗎？”
“我不信。”周淮煦的眉眼深深。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鬼神能掌控一切，那就不會有那麽多冤案慘案，也不會有那麽多求而不得的遺憾了。”
是啊，阮糖默默地想。
如果人含冤而死，能找鬼神替自己報仇雪恨，那這世上許多陳年積案可能就不存在了，許多不幸的家庭就不用苦苦煎熬這麽多年。
她想到了她的哥哥，想到了當初她的父母為了哥哥的命案，勞碌奔波幾近衰竭的模樣。
阮糖的五指捏緊，攥成拳。
她的眼睫毛微顫，眼瞼處落下了淡青色的陰影。
她說：“我倒是希望這世上真的有鬼神，這樣行惡的人就能受到懲罰。”
“……”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高枕無憂，抓都抓不到他們。”
周淮煦溫熱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觸感分明，帶著暖意。
他的嗓音低緩，帶著治愈人心的力量：“我們會抓住他們的。”
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讓那些禍害作亂的人受到法律的懲罰，還這世界一個公道太平。
那一夜，阮糖和周淮煦又聊了好一會兒案情。
周淮煦心系她的身體，知道女生來例假時不能過度勞累，早早地就把阮糖帶到了臥室。
臥室裏的大床上早已鋪好了嶄新的被褥。
檀香的香薰氣息縈繞滿屋，絲絲縷縷地沁入人的鼻息，味道清透，有利於安神助眠。
阮糖的神情舒緩，睡到床榻上。
周淮煦走近她，將柔軟的蠶絲被蓋到她的身上，為她掖好被子。
冷白的手指不經意間輕觸她的臉頰肌膚，周淮煦的指節蜷了蜷，斂下眸底的深色。
他的嗓音低磁，宛如夜風一樣柔和空渺。
“你好好睡一覺。”
阮糖枕著柔軟的枕頭，朝他點點頭。
目睹他轉身欲走，她不禁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低聲問：“你把主臥給了我，那你睡在哪兒？”
周淮煦：“隔壁客房。”
阮糖的眼睫毛眨動了下：“哪有讓主人睡客房的道理。”
他這張大床柔軟寬敞，最是舒適。
他身為主人把最好的讓給她，鳩占鵲巢不可取。
阮糖的眼波流轉，半張小臉埋在蠶絲被裏，目光灼灼地註視他。
“要不，你陪我一起睡？”
她的嗓音輕緩，尾音微勾，落在空氣中掀起了一絲暧昧繾綣的味道。
這股味道與裊裊淡淡的香薰氣息交織，令人迷離沈醉。
周淮煦的身子微僵，修長有勁的手臂被她拉住，溫熱的體溫一寸寸地傳遞到他的肌膚上，熱意蔓延。
他的喉結滾了滾，只覺得口幹舌燥。
阮糖扭動了下身子，挪了挪，很快就空出半張床的位置。
她拉了拉周淮煦的手臂，對他說：“來吧。”
周淮煦被她拉著坐到床前：“你確定讓我跟你睡？”
他的眸色幽沈，積蓄著濃烈的情緒，從喉嚨裏擠出話音。
“阮糖，你就這麽信得過我？”
她現在來了例假，就這麽吃準他不會對她做什麽。
“信得過。”阮糖伸出指腹戳了下他的手臂，完全肆無忌憚。
她朝他笑笑，“快睡吧，不然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
周淮煦望著她艷若桃李的臉蛋，剛剛她還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如今的精氣神已經恢覆了些許。
她的皮膚瓷白，唇瓣嫣紅，不施粉黛的面容比以往添了幾分嬌媚柔美。
躺在他的床上，撩人而不自知。
周淮煦躬下身，湊近她的唇。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靠近，近得無法用肉眼去測量彼此的距離。
那一刻，男人身上的凜冽氣息籠罩住她。
——霸道、強勢、帶著濃烈的荷爾蒙味道。
阮糖的呼吸漏了一拍，雙眸睜圓，眼底映照著他的倒影，捕獲了她所有的視線。
太近了。
近得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還有他落在自己耳邊的灼熱呼吸，與低沈嗓音。
“現在，你還覺得可以一起睡嗎？”
他的唇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頸側，磨得人瘙癢難耐。
阮糖的小腹微微發脹，感覺自己又不太舒服了，這種感覺真難捱。
她忍不住反悔：“算了算了，你去客房睡吧。”
她怕他待在這兒，自己會睡不著。
“晚了。”周淮煦伸出長臂，徑自掀起被子，睡到她的身側。
他單手攬上她的腰肢，溫熱的鼻息噴在阮糖的耳側，一字一句地說：“主隨客便。”
既然她提出，他便欣然應允。
這是作為主人應盡的禮儀。
阮糖感受到他手的動作，臉難得紅了紅：“成語不是這麽用的。”
周淮煦失笑，骨節分明的手覆上她平滑的小腹，動作輕緩，語調呷昵：“還疼嗎？”
阮糖搖搖頭：“好多了。”
周淮煦深深地註視她：“以後別再逞強，累了疼了就好好休息，還有我在。”
阮糖眉眼一彎，擡眸和他對視。
她忽然覺得這世上有沒有鬼神已經不重要，她有周淮煦就足夠了。
他微微俯首，吻上她光潔的額頭。
喑啞的嗓音裏帶著滿滿眷戀：“睡吧。”
阮糖靠在他的懷裏，兩人蓋著同一張蠶絲被。
離得近，她能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羅勒味，清冽好聞，令她酸脹的肩膀卸下，整個人仿佛被綿軟的柳絮包圍，格外溫暖。
漸漸地，她沈沈睡去。
恬靜安謐，難得的做了一個好夢。
隔天一早。
阮糖裹著柔軟的被褥翻了個身。
她纖白如玉的手落在身側的床榻上，感覺空蕩蕩的。
阮糖睜開惺忪睡眼，發現身邊早已沒有了周淮煦的身影。
她迷茫地坐起身，柔順濃密的長發披散在肩上，望了望四周。
昨晚她沒來得及好好看，周淮煦獨居的臥室竟然這麽整潔幹凈。
簡約的黑白灰風格色調，淺色的布藝窗簾被分掛在兩側，明媚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映照著屋內的實木衣櫃與書桌。
書桌上擺放的全是刑偵類和犯罪心理學相關的書籍，分門別類，整理得井井有條。
阮糖翻身下了床，穿上那雙印著石榴圖案的女士拖鞋。
這是周淮煦早早就為她準備的。
石榴是她最喜歡的水果，別說這圖案還挺可愛。
她原先還沒註意，這麽想想，他早就生出了心思，想把她拐回家。
阮糖的纖足動了動，眉眼彎彎，餘光就瞥見床頭櫃上放著她的手機，還有發繩。
昨晚她把手機隨意地落在客廳，發繩也是胡亂一放。
這會兒竟都出現在她的面前，想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阮糖直起身子，伸手拿過手機，旁邊的發繩無意間被碰落到地上。
她蹲下身去撿，那根發繩攥在手心，動作卻忽然一僵。
阮糖的目光落到床底的某處，那裏正擺放著一個鐵盒。
長方形的鐵盒做工略顯粗糙，盒子上刻著一個簡單顯眼的福字。
紅色的福字刺進她的眼裏，令她的瞳孔凝縮。
阮糖記得，她的哥哥阮玨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鐵盒。
當初阮玨將這個鐵盒珍藏在自己的房間裏。
直到他離世後，生前的所有物件連同這個鐵盒都被阮淵和柳玉瑩收了起來，塵封在歲月中。
如今時隔多年，她竟在這兒看見一個一模一樣的鐵盒。
阮糖鬼使神差地將那個盒子抱了出來。
她深吸了口氣，強撐著精神，勉力將鐵盒的蓋子打開。
那一刻，她的眼底寫滿震驚，抱著鐵盒的手一顫，差點將整個盒子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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